番外——回家H（1 / 2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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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1998年，元旦。

&esp;&esp;“吱——哐！”

&esp;&esp;监狱的铁门骤然被拉开，厚重发闷的声响碾过地面。许听一步步走出来，这扇门曾隔绝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。她的语言转换器早在入狱时就被收走，门关上的那一刻，她没能听见那声隔绝。可此刻，距离她几米远的地方，有她能听见的声音。

&esp;&esp;许久未曾触碰的阳光，终于毫无保留地落在她身上。冬日的寒风刮过脸颊，不再似记忆里那般刺骨。许听抬眼望向不远处的人群，脸上漾开一抹极淡的笑。他们站在树下，站在那片盈满生机的绿意里，等她走过去。

&esp;&esp;许听快步上前，低马尾垂在颈后，头发似乎长了不少，只是整个人看着清瘦又虚弱，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明亮，脚步依旧沉稳。

&esp;&esp;纪舒拧看见许听的模样，眼泪瞬间绷不住，唰地落了下来。她猛地转过头，胡乱擦净脸上的泪，快步冲上前一把抱住许听，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：“听听，对不起，我搬家时，忘了把新地址告诉你，对不起，听听。”

&esp;&esp;“真的对不起。”

&esp;&esp;温热的泪水浸湿了许听的脖颈，她抬手轻轻拍着纪舒拧的后背。

&esp;&esp;两人相拥了许久，纪舒拧才慢慢止住哭声。她松开许听，双手撑着她的肩膀，吸了吸发红的鼻子，认真地望着她，嘴角扯出一抹浅浅的笑，用手语说：“听听，一切都过去了，你真的非常、非常勇敢。”

&esp;&esp;许听看懂了她的话，温柔地笑了笑，伸手替她拭去脸上残留的泪痕。

&esp;&esp;“谢谢你来接我回家。”

&esp;&esp;她说完，牵起纪舒拧的手，往前走去。

&esp;&esp;江頖就站在树下，整个人清瘦了许多，脸上却挂着一抹温和的笑，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许听身上，等她走近。仅隔一步之遥时，他朝她伸出手，掌心向上，阳光落在掌纹里，暖得发烫。

&esp;&esp;许听毫不犹豫地握住那只手，左手牵着江頖，右手牵着纪舒拧，叁人朝着同一个方向迈步——家。

&esp;&esp;几人走进一家饭店，纪舒拧挨着许听坐下，手依旧紧紧攥着她的，眼睛却望着对面空着的椅子发起了呆。哭过的眼睛微微红肿，她眨了眨眼，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湿意。许听察觉到她的低落，将两人交握的手轻轻翻过来，指尖一下下拍着她的手背，无声的安慰纪舒拧。

&esp;&esp;江頖识趣地起身去点菜，给她们留了片刻独处的时间。

&esp;&esp;桌角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，许听伸出一根手指，轻轻蘸了点微凉的茶水，在光洁的桌面上一笔一画写下：“对不起，让你担心了。”

&esp;&esp;写完，她轻点了点纪舒拧的手背，眼底闪过一丝愧疚，嘴角噙着一抹淡笑。

&esp;&esp;纪舒拧回过神，低头看向桌上的字，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。她一边掉泪，一边急促地用手语说：“听听，你好得让我觉得羞愧。我不知道该怎么原谅自己。江頖只告诉我来接你，可我知道，一定还有我遗漏的事。我特意跑去了邮局，才发现那些被退回的邮件，还有你的委托信。听听，那封被退回的信，是我一辈子都无法赎罪的证据。”

&esp;&esp;“你现在居然还在安慰我的疏忽，我不知道怎么做，才能对得起那份沉甸甸的委托，我甚至不敢祈求你的原谅。”

&esp;&esp;许听听完，怔怔地愣了几秒，随即微微倾身，轻轻拥抱了纪舒拧，将耳朵贴在她的大动脉上，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。几秒后，她缓缓退开，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，语气诚挚：“可你已经来接我回家了，舒拧。信，你已经回应了。”

&esp;&esp;“我很感激你的信任。是时间岔开了我们的联络，却没能把我们真正分开。我还在你身旁，我走得很轻盈，舒拧，因为你给予我的这双翅膀，让我知道，我还有信赖，还有记忆存在你这里。”

&esp;&esp;“这件事本就没有对错，责备的话不要去思考它了，好吗？”

&esp;&esp;她停顿了几秒，又补充道：“于我而言，你是家人一般的存在。你从未断过与我的联系。你的手语说得很漂亮，我听得很清楚。舒拧，别再难过了，好吗？”

&esp;&esp;“我在这里，一直在你的身旁。”

&esp;&esp;纪舒拧望着她澄澈的眼睛，心里的愧疚慢慢消散，眼泪也渐渐止住。她用力擦了擦脸，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
&esp;&esp;“谢谢，听听。”

&esp;&esp;这时，江頖推门进来，看到两人又抱在一起，无奈又温柔地笑了笑。

&esp;&esp;吃过饭后，纪舒拧拉着许听的手不肯松开，声音因为哭过，带着一丝沙哑的鼻音。她转头看向江頖，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执拗：“江頖，我今晚要去听听家睡，你能不能明天再来找她？”

&esp;&esp;叁人站在路边，江頖正抬手拦出租车，听到这话，伸出去的手顿了两秒。

&esp;&esp;“周盛还在等你，你明天早上再来。”他轻声提醒。

&esp;&esp;纪舒拧这才反应过来，迟疑地看向许听。

&esp;&esp;许听大概猜到了缘由，笑着安抚道：“你明天再来，我给你做你爱吃的饼干。”

&esp;&esp;纪舒拧犹豫了几秒，终于轻轻点了点头，嘴巴嘟囔着：“好吧，好吧。”

&esp;&esp;“车到了，纪舒拧。”

&esp;&esp;江頖的声音响起，纪舒拧回过神，拉着许听上了车。江頖坐在前排，转头问后座的纪舒拧：“你们住哪？”

&esp;&esp;“铭瑞酒店。”纪舒拧答道。

&esp;&esp;江頖便朝司机师傅说：“麻烦您先送我们到铭瑞酒店，再去梨花小区，谢谢。”

&esp;&esp;“好嘞，坐稳咯！”司机应了一声，脚下油门轻踩，车辆扬长而去。

&esp;&esp;送走纪舒拧后，车厢里只剩下许听和江頖两人。许听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，渐渐出了神。她没有开窗，车辆疾驰而过时，树影在玻璃上晃动，许听看清了它们的轮廓。

&esp;&esp;江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后视镜，从他的角度，刚好能看见许听的侧脸。心脏翻涌了太久太久，此刻看着她安静的模样，终于平歇了下来。

&esp;&esp;“到了。”

&esp;&esp;司机师傅的话打破了车厢里的静谧。

&esp;&esp;“谢谢。”

&esp;&esp;江頖付了钱，迅速下车绕到后座，替许听拉开车门。冷风瞬间灌进车厢，许听回过神，抬眼便撞进江頖温柔的眼眸里。她眨了眨眼，将手伸了出去。

&esp;&esp;江頖稳稳地接住，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，暖得她指尖发麻。两人站在昏黄的路灯下，许听无措地缩了缩手，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不久前，可她又清晰地感知到，她和江頖，已经很久未见了。

&esp;&esp;她羞涩地低下头，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掌心。她听不见他的声音，却知道，他的目光一定正落在自己身上。只是此刻，她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，面对承载所以记忆的他。他在她的过去添了一抹最浓重的阳光。

&esp;&esp;许听抿了抿唇，刚想打破这份宁静，江頖却轻轻松开了她的手。她下意识地蜷缩起手指，心里掠过一丝失落。

&esp;&esp;下一秒，江頖双手捧住她的脸，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。温热的唇瓣熨帖着冰凉的皮肤，直到那份寒意被彻底驱散，他才依依不舍地退开，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，对着还在怔愣的许听，说：&esp;“我背你回去好不好？”

&esp;&esp;许听还没完全反应过来，江頖已经蹲在了她面前。

&esp;&esp;她慢慢走过去，轻轻趴在他的后背上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，将脸贴在他温暖的背上，她轻声说了一句；“江頖。”

&esp;&esp;话音落下，她闭上双眼，眼泪瞬间汹涌而出。内心早已翻江倒海，去雪山的那段路程，她知道了一切。对她而言，那段时光不过短短数月，可对江頖来说，却是漫长到近乎绝望的二十年。

&esp;&esp;他吃了很多苦才找到她，他在死亡边缘反复挣扎，只是为了不让她再迷路。

&esp;&esp;这一次，他真的带她回家了。

&esp;&esp;这条路，真的很长，很长……

&esp;&esp;江頖说的永远是有尽头的，她曾看见过，那些童年无法愈合的伤口，他用生命帮她熨平了。过了很久，她再次开口，这是留存在那具躯体的本能，她学会了。

&esp;&esp;“我爱你，江頖，永远。”

&esp;&esp;她说得极轻，轻柔的气息在凛冽的冬日里格外清晰。江頖浑身一震，托着她的手收得更紧了。其实这条路并不长，从这里走到家，只需要经过叁盏路灯，以及那棵见证了无数等待的树。

&esp;&esp;他深吸一口气，冰冷的空气灌进肺腑，让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。那些沉痛的记忆，终于不再是束缚他的枷锁。他终于可以迈步往前了。

&esp;&esp;江頖走得很慢，可时间却像被按下了加速键，转瞬便到了。他蹲下身，小心翼翼地将许听放下来。刚转过身，许听便踮起脚尖，双手捧住他的脸，轻轻吻在了他的脸颊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