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节(2 / 2)
夏侯惇抓抓脑袋:“这个陶先生,眼光好像不太行啊。”
许褚点头表示赞同:“不像我们能跟上丞相。该死的司马懿,敢这样糟蹋丞相的基业,回去我第一个饶不了他!”
一路听下来曹营众人可以说对司马懿恨得牙痒痒,也不管失不失礼了,逮着机会就要骂两句。
【刘裕确实很有能力,一举打败桓玄,迎回晋帝,但是呢,回来后他把刁逵全家和无罪的王愉父子给杀了,还把众人一致认为该杀的桓玄心腹王谥委以重职。陶渊明又一次失望了,刘裕根本不是他认为的那种公正不阿的人啊!他又塌房了。】
刘彻很好奇:“这个塌房,是说本来崇拜的人突然变得不值得崇拜了吗?”
一个人的品格形象崩塌了,就像自己家的房子倒了?别说还挺贴切,后世的语言真有意思。
【但是这样也就算了,最令陶渊明受不了的是,刘裕竟然也想当皇帝!我把你当救世良臣结果你竟然是个包藏祸心的乱臣贼子?这世道还能不能好了?!】
楚棠的语气抑扬顿挫,就好像真的是替陶渊明吐槽似的。这也是她讲课的一个习惯,之前本科去实习,为了调剂课堂气氛,拉近和学生的距离,她时不时就会戏精附体一下,学生反馈都还不错,这种风格就被带到网课里来了。
夸张的语言能愉悦吃瓜学生,自然也能愉悦吃瓜群众,水镜下不少人都笑了起来,有些有识之士的笑里不乏心酸。
“良禽择木,却不知木是否表里如一,难矣。”
一些两晋士人却是心中发苦:是啊,这世道到底能不能好呢?
陶渊明的酒一杯接一杯,他秉承先师遗训,以曾祖为高,心向晋室,先后投奔桓玄刘裕,可是他们却个个包藏祸心,毫无臣子之义。不仅如此,整个朝堂官场,俱是乌烟瘴气,丝毫不顾半壁国土沦陷,人民饥寒。礼义正道,真就没人遵守了吗?真的是他识人不明,痴心妄想了吗?
【不过大家还是要注意一下,陶渊明的看法是有自己的阶级局限性的。刘裕代晋,其实做得还不错,鲁迅先生就说过,他是南朝唯一值得肯定的君主。】
嬴政一顿:“何谓阶级局限性?”
李斯斟酌道:“依水镜所言,陶渊明的曾祖陶侃曾被奉为长沙郡公,而那刘裕出身寒微,臣斗胆揣测,应是陶渊明这种官宦之后是一个阶级,刘裕这样的寒门又是一个阶级?”
“她说陶渊明有自己的阶级局限性,便是说,官宦阶级及不上寒士?”嬴政继续推测。
李斯低头,回答得愈发谨慎:“想来是的。”
嬴政抿唇不再说话,官宦之家识见自然远胜于寒门,但楚棠却说他们有阶级局限性,岂非是站在刘裕那一边?楚棠,也是寒门阶级么?
陶渊明也愣了一下:水镜是说,他错了?这个鲁迅先生是哪位大贤,竟对刘裕有如此高的评价。
【刘裕最耀眼的功绩,莫过于曾经两次北伐。统一南方之后,他继续将兵戈北指,继承了从祖逖、刘琨以来的愿望,先后灭南燕、后秦等国,破北魏,降服仇池。相继收复淮北、山东、河南、关中等地,光复洛阳、长安,这是晋室诸臣经营百年都没法做到的。
不仅如此,他还进行了一系列改革,比如说,他实行了“土断”,禁止门阀豪强私占山泽,抑制土地兼并,轻徭薄赋、发展生产。
这里我们来拉踩一下,大家知道,盛唐时期出现了山水田园诗派,田园诗直承陶渊明,而山水诗直承谢灵运——谢灵运,出身谢家,顶级豪门。
谢灵运的语言富丽精工,在当时很受欢迎,又因为“山水以形媚道”,所以这类诗火得一塌糊涂。
可是这些歌咏山水之乐的人并不像陶渊明那样躬耕陇亩,还要担忧“草盛豆苗稀”,他们有自己的庄园,打个不恰当的比方,他们就是“文明”的山大王。我描写的山水美吗?都是我自己的哦!
土地大量集中在一个阶级手里,这叫什么?是兼并,是地主,是无数普通百姓的血泪。山水诗的岁月静好下,是一个畸形的朝代。网上很多人说,魏晋南北朝,荒唐且美好,把人当两脚羊煮了的美好吗?】
水镜之下的众人沉默了,乡野城郊、矮门破屋,有亲历过乱世的老人想起当年所见种种,忍不住捂脸落泪。
“贫苦人,哪有活路啊……”
李世民听到这些也不好受,他是隋末乱世过来的,见过民生疾苦,所以即位以来也始终兢兢业业,唯恐百姓受难。南北朝的动乱,是读一次史书都会令人震动的程度。幸好,幸好如今天下大定了,他的大唐,必不能出现司马氏那样荒唐的君主!
同样贫苦人出身的朱元璋感同身受:“咱虽然没见过南北朝的惨状,却也知道这地主豪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,还有那蒙元勋贵,都是铆足了劲要老百姓的命,这种人,咱见一个就要砍一个。倒是后辈最后一句话说得奇怪,怎么还有人怀念起南北朝来了?”
八八不懂,八八大为震撼。
刘彻听到地主兼并脸色也生了嫌恶:豪右兼并的土地从哪里来?怕是不仅百姓的田地没了,连皇家的田地也要被占去,皇族威严何在?!
【此外他还整顿吏治,罢免、处死了许多士族、皇族的官吏,还有各州郡送来滥竽充数的秀才、孝廉啦,也被刘裕一键退货了,主张用考试的方法甄别人才,很难说后来隋朝的科举制没有在这里受到启发。】
嬴政神色一动,他现在缺什么,就是缺人才啊!天下大定百废待兴,秦吏根本不够,六国贵族又并不心服,以考试的方式选才,既公平又能一定程度保证人才质量,后世这个法子当真不错。
他向李斯递了个眼神,后者会意地点点头,脑中的念头已然转过几道。
刘彻也很受启发,目前大汉用的就是征辟和察举的法子,举孝廉确实会有徇私滥竽充数之人,若换成考试,那透明度就提高了。
还有这刘裕出身寒微,若贵族填满朝堂,寒门必然无上进之路。贵族权势扩大,威胁的就是他的皇权,将寒门提上来倒是可以制衡一二,况寒士有路,自然对当位者更为忠心,于国于君都是好事,就是考试的内容要好好斟酌一番。
想到这里,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,只待水镜结束,召人商议。
【另外还有发展教育、重用寒门之类的,九品中正制后期有多拉胯就不用我多说了吧?从社会进步的角度来看,刘裕比司马家的质量高了不止一点。
当然了,他功高震主,最后又自行废立,得国不正,确实不符合主流道德伦理。陶渊明作为正统儒家思想熏陶过的士人,祖上又受过晋室皇恩,自然是接受不了的。】!
归园田居9
颜延之抬眼看向桌对面的好友:“兄长,后世对……陛下,似是多有肯定。”
他说得谨慎了,楚棠的倾向性已然相当明显。
陶渊明默然,隔了好一会才悠悠一叹,道:“晋室种种我自知晓,然则我之曾祖受晋室深恩,延及我父,晋虽偏安,仍为正统,我岂可与贼子为伍?况官场浑浊,桓玄也好,刘裕也罢,俱为私利迷眼。
世道沦落,我已年老,早便歇下心思了。延之,你与我一样经历动荡,朝堂如何不消我赘言,只望你千万勿要忘了我的话,及时抽身,以图自保。”
颜延之知道这话的分量,时势动荡多变,自己本便是外放路上顺道而来,归还无期,此次很有可能就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,故而兄长多次叮嘱,言辞切切。
他心内凄惶,认真地点头:“兄长放心,延之省得。”
【“望云惭高鸟,临水愧池鱼。”仕途的不得意让他再次萌生了田园之思,他决定从刘裕那里辞职了,但他也没有立即回家,而是到了建威参军刘静宣手下,这里离他的家近,他可以不必“心惮远役”。